高天林
死人永远不会泄露你的秘密。所以,高天林决定干掉许美娜。
高天林当然不会自己动手。许美娜是他公司的会计,又是他的恋人,况且最近两人不和的消息已经传遍公司。许美娜被害,他高天林一定会成为头号嫌疑人。
高天林之所以受不了许美娜,是因为她如痴如狂的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。一把年纪的女人了还像小女生一样把爱当成生活的全部。他委婉地提出了分手,可许美娜却要死要活地不肯放手,还威胁他,如果他和她分手,她就把他犯罪的证据送到警察局。
高天林的生意总是有些见不得光的地方,而这些事情许美娜知道得一清二楚。本来两人工作上合作愉快,可高天林烧坏了脑子,居然和这个有利益关系的女人谈起了恋爱。他追悔莫及。
现在,只能让许美娜闭嘴。
高天林当然有门路,他找来一个流氓。十万现金买一颗人头。
黑头
从古至今,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流氓和地痞。他们之所以能存活下来,是因为他们能做一些一般人不敢做的事,比如杀人。
黑头,这当然是个绰号。黑头本来姓什么叫什么他自己都早已忘得干干净净,在他的圈子里他就叫黑头。曾经的名和姓早就与他毫无关系。
黑头从事流氓这个行业已经很多年了。不过,他从未杀过人,虽然他的身上总是带着一把枪。
这把手枪是他花一万多块钱买来的,他从未真正地使用过。不过,枪不一定非要用,有时候你只要把它拿出来握在手里,用枪口对准别人,很多棘手的事就这么解决了。
黑头现在要去杀一个人,还是一个女人,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。女人的照片,他已经烧掉了。不过女人的容貌他已牢记于心。
黑头来到照片背面注明的地址,毫不费力就打开了门锁,这是一个流氓的基本功。在黑暗的掩护下,他穿过客厅,摸到卧室。透进的月光洒在床上,一个女人正酣然入睡。
黑头弯下腰把头凑过去,借着月光仔细地辨认女人的脸,干他们这行是不允许出错的。
黑头用右手麻利地摸出手枪,左手向着女人的口鼻按了上去。
许美娜
许美娜是一个漂亮的女人,漂亮的女人总是能轻易地得到她想要的东西。如果许美娜喜爱的东西不再属于她,她惟一能做的就是把它毁掉,让它不属于任何人。
小时候,妈妈给许美娜买了一个洋娃娃。洋娃娃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,还穿着亮闪闪的公主裙,相当漂亮。
当她拿着洋娃娃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时,邻居家的一个小女孩手上也抱着一个洋娃娃,比许美娜的洋娃娃还要漂亮,还要招人爱。
回家之后,许美娜央求妈妈给自己买一个同样的。可妈妈不答应,说她已经有一个了。许美娜又哭又闹,可妈妈依然无动于衷。
在又一次的伙伴聚会里,许美娜悄悄地偷走了邻家女孩的洋娃娃,用剪刀把它剪得支离破碎,甚至把洋娃娃的头割了下来。
看着邻家的小女孩捧着一堆碎布放声痛哭,许美娜得意地笑了。
洋娃娃可以买,可以抢,可以剪碎。可人心,只要它变了,无论你付出什么,都已无法挽回。许美娜永远不懂这一点,也许她根本不想去弄懂。
许美娜躺在床上,终于做了一个决定。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情离她而去,她必须拼了命地抓住它。如果高天林不回心转意,她就和他一起去死。杀死他,再自杀。死亡是爱情最华美的结局。
主意一定,她合上了眼,做了一个甜美的梦。
她梦见自己走在红毯上,红毯的尽头是一身白衣的高天林,他对着她微笑,等待着她走过去,成为他的新娘。
梦境中,他深情地亲吻她,现实中,许美娜下意识地撅起了嘴。她感觉到这个吻越来越有力,她几乎快要窒息。她惊醒了过来,睁开了眼。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站在床头,捂住了她的口鼻,正恶狠狠地瞪着她。她想呼救,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。
交锋
灯亮着,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人,正是高天林。坐在他对面的是毫无表情的黑头,正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。
高天林向前倾了倾身子,伸手接过照片。照片上的女人正是许美娜,她的头上脸上全是血,连衣服也被染成了绯红。高天林满意地点了点头:干得漂亮。
听到这句称赞,黑头依然没有丝毫表情。
尸体你怎么处理的?高天林得确保万无一失。
这个你不用担心,我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。黑头的声音机械而单调,不带任何感情。
看来得庆祝一下。威士忌,你要不要来点儿?高天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黑头点了点头。高天林向着酒台走去,拿出两个酒杯,往里面倒酒。他回头望了望黑头,趁他不注意,往—个杯子里加入了一些白色的粉末。
高天林是一个行事谨慎的人。既然自己买凶杀人,就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。他得让所有相关的人永远地闭上嘴,这样他才能安心。他更不希望将来黑头以此来威胁他,受制于人是件非常痛苦的事。所以,黑头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。
高天林回到座位上,把一个酒杯递给黑头,另一个放在身前。
钱呢?黑头问道。
看把你急的。放心,我是一个守信的人。高天林站起来,来到身后的保险柜前,用密码打开了柜门,里面装满了一沓沓的现钞。黑头偏了偏头,往保险柜里瞟了几眼。
高天林拿出几沓现钞,关上了保险柜。他把现钞放在桌上,推到黑头身前。
黑头拿起一沓,用手指捻了捻。
合作愉快,我们干一杯。高天林举起酒杯。黑头只好放下现钞,端起酒杯迎上去。
高天林一口喝干了杯里的酒,用得意的眼神望着黑头。黑头一干而尽,放下酒杯,忙着点钱。高天林已经从桌下抽出一根棒球棍,拿在手里,高声道:伙计,看这儿。黑头抬起头,愣愣地望着他。
棒球棍从高天林手中滑落到地上,他双眼一黑,整个人也滑到了地上。在他还有意识的最后一刻,他在寻思,为什么昏倒的不是黑头,而是自己?
转机
高天林恢复意识的时候,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。他挣扎着,冲着一脸凶相的黑头叫道:你想干什么?
黑头用手抹了抹鼻子:我只想拿到我应得的东西。你为什么要害我?
我没有。高天林狡辩道。
你知道不知道你身后的墙上挂着一面钟?黑头冷冷地道,那块钟的镜面正好可以反射出你在酒台那边的一举一动。
高天林知道再狡辩下去也没有用:你趁我拿钱的时候,把酒杯调换了?这句话相当于承认了一切。
黑头点了点头:现在,我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,这是你欠我的。保险柜的密码是多少?
高天林是个爱财如命的人,不到最后关头,他舍不得拿出—个子儿。
黑头的拳头已经落在了高天林的脸上,他的口腔里满是腥味,鼻子也歪了,鼻血顺势而下,一滴滴落在地上。
高天林还是没有说出保险柜的密码,直到黑头拿出了手枪。
手枪的枪管已经塞进了高天林的嘴里:我数到三,如果你还是不肯说,砰地一声,你就可以见到你的旧情人了。她应该在那边等着你,等着吃你的肉,挖你的心。
一、二话音未落,高天林的态度就变了,他显然不是怕见到他的旧情人。他不停地点头,眼泪都急了出来,和额头上的汗混在一起,冲淡了血的腥红。
黑头笑了,他对自己的手枪从来没有失望过。他从高天林嘴里抽出手枪,掏出一张手帕,仔细地擦干净。高天林已经说出了保险柜的密码。
一阵碎裂的声音在室内响起,黑头脸上的笑凝固了。他浑身一软,瘫倒在地上,手枪跟着往下坠落。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,一个不应该会出现的人。
欺骗
许美娜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杯子,确切地说只是一个杯把。这个杯子已经碎掉了大半,上面沾满了腥红的血。她大叫一声,把残碎的杯把扔到地上。然后,她立刻拾起了地上的手枪,紧紧握在手里,把枪口对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头,生怕他会爬起来。
黑头虽然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流氓,可杀人的事,他从未做过。他无法想象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是什么感觉,那种感觉一定非常可怕。他并没有杀死许美娜,他只是把她打晕了,在她身上洒了些鸡血,拍了张照片,打算从高天林这里骗点儿钱。
快救我。被绑在椅子上的高天林痛苦地叫喊着。
许美娜惊魂未定,她呆滞地看了看办公桌上的现金。她发现了那张自己的照片。
高天林望了望她手上的枪,吞了口唾沫。如果让许美娜知道自己买凶杀她的事,她一定会要了他的命。
高天林计上心头:美娜,这个人说绑架了你,要我拿钱赎你。我给了他十万,可他贪得无厌,打算要更多,还把我绑了起来,拿着枪逼我说出保险柜的密码。你应该听到了吧?为了你,我什么都可以不要。高天林揣测着许美娜听到了他们多少谈话内容。
许美娜惊恐的脸上绽放出了喜悦,她把手枪顺势放入了衣兜里。她冲到高天林身旁,替他解开绳索:我就知道你在乎我。
高天林紧紧地搂住她:我一直在乎你,就因为在乎,我们才会争吵。我说和你分手,那都是气话。以后,我们再也不分开了,好不好?
对不起。你知道我并不是要揭发你,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。许美娜喜极而泣,患难见真情,她没有爱错人。
你是怎么逃出来的?高天林试探地问道。
我醒来之后,发现手脚被绑着。我费了好大的力,才把绳子弄断。许美娜哭诉道,我心里好害怕,我到处找你。我知道这个时候你应该在公司,我就上这儿来了。
高天林温柔地擦干她的眼泪:我们先把这个人处理了。
交给警察吧。许美娜深情地望着他。
高天林脸色微变,他可不能把黑头交给警方,他买凶杀人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,尤其是许美娜。
这些流氓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恶徒,我们把他交给警方,他的同伙一定会来报复。高天林说服着她,我们是瓷器,他们是瓦缸,硬碰硬,吃亏的是我们。
那不如把这家伙杀了,一了百了。许美娜温柔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样。
高天林满意地笑了。
诡计
高天林凑到黑头身边,仔细地检查了他头部的伤口,杯子的碎片扎进了头骨里。他探了探黑头的脉搏,相当微弱,这个家伙已不再具有威胁。
高天林不禁后怕,许美娜这女人真够狠,下手这么重。
现在怎么办?许美娜柔声道。
把他埋了。高天林和许美娜合力把黑头拖进了汽车的后备箱,驾着汽车向郊区的荒野急驰而去。
公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,高天林拐入了一条偏僻的小路,驶进了一片森林。
就是这里。高天林和许美娜钻出汽车,打开后备箱。黑头仍然昏迷着。高天林抽出两把铁铲,递了一把给许美娜。
两人在松软的泥地上开始挖坑。时间一点点过去,夜色渐渐褪去,晨光慢慢地爬了出来。
高天林抹了抹额头的汗水,望了望土坑,应该可以了。他瞅了眼许美娜,她站在土坑里背对着他,正往外铲着泥土。高天林凶相毕露,突然扬起铁铲,重重地向许美娜的头砸了下去。
许美娜顺势掉进了土坑。高天林的嘴角露出诡谲的一笑,许美娜和黑头都得死。
正当高天林转身想把黑头从汽车的后备箱拖出来时,他的后背传来剧烈的刺痛,他感到一股热流从身体里向外涌出,血腥味染满了清晨的空气。他的呼吸好像被什么东西掐断了,一口气上不来,他倒了下去。
结局
许美娜睁开眼睛时,扬起的泥土正往脸上身上倾泄而下。她躺在土坑中,她的身旁躺着高天林,腥红的血浸透了他的外衣。
许美娜发出一声痛苦地尖叫,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间回荡。她绝望地叫喊着:天林,你醒醒。你不能死。
当她回过神发现土坑前的黑头时,她目露凶光。
黑头正恶狠狠地瞪着她,他本不打算杀人,可对方却想要了他的命。他们这一行讲究有仇必报。黑头向前迈了一步,踏在掩埋土坑的泥土上,扬起了铁铲。他要杀死这个女人,狠狠地砸烂她那漂亮的脸蛋。
当铁铲重重地落下时,寂静的森林里划过一声枪响。
铁铲还没击中目标就落在了地上,黑头捂住鲜血喷涌的胸口,吃惊地瞪着许美娜。
许美娜的手中握着一把手枪,是她从衣兜里摸出来的,正是黑头花一万块买来的那把手枪。黑头从未用过,没想到它第一次射中的目标竟是他自己。
许美娜拼了命地拨开身上覆盖的泥土,她发了疯似地把高天林拉出土坑。她一边哭一边把他拖到了汽车上。她驾驶着汽车,疯狂地向着医院疾驰而去。
汽车像脱缰的野马,在公路上高速飞驰,一路上擦撞了十几辆汽车。交通警察跟了上来,不停地警告和拦截,最终却被许美娜远远地抛在身后
来到医院,把高天林交到医生手中,许美娜依然没有脱离歇斯底里的状态。
不一会儿,一辆救护车到了,担架上躺着黑头,他咿咿呀呀地叫着,被推进了急救室。许美娜却像没有看见似的,她现在关心的只有高天林。她焦急地在走廊上走来走去。
高天林的医生从急救室走了出来,他神情严肃地迎上许美娜的目光。四目相对时,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当医生亲口说出高天林的死讯时,许美娜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。让她真正痛苦的事情尚未到来,警方介入后,如果黑头讲出实情,许美娜得知了高天林买凶杀她的事,她一定会彻底地崩溃。
不过,许美娜等不到那一刻了。她闯进了急救室,掏出了衣兜里的手枪。医生和护士纷纷从她的视线里闪躲开,她的眼中只剩下黑头的那张脸。她对着那张脸,扣动了扳机。
也许,这是最好的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