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5月20日,年仅17岁的少楠匆匆跑出医院,坐上了一辆从山西太原前往长治市长子县的大巴车。少楠说,这是他人生中最长的旅途,因为他不知道大巴车停靠在终点时,等待他的将会是怎样的结局。
少楠的父亲张景兰说:虽然少楠还在术后恢复,医生也不建议他离开医院,但我知道谁也拦不住他。这个40多岁的大男人抽噎起来,孩子他妈病危了,毕竟他们母子情深,我怕万一他妈妈过不了这个坎儿,母子见不上面,少楠会后悔一辈子。
一个家庭的重重磨难
当有人尝试着安慰少言寡语的少楠时,他却说:没什么,我妈说过,做人得坚强。就在几个小时前,少楠接到父亲的电话——母亲病危。当时少楠正躺在山西医科大学第一医院的病房里,刚刚做完脑瘤切除手术不久。听到母亲病危的消息,他很快就办理了出院手续。
张景兰说:4年前,我们这个家庭虽然不算富裕,但至少过得平平静静。直到2007年,一起接一起的灾祸不期而至。那是一场交通意外,张景兰的脊椎受到严重损伤,在医院躺了3个月才恢复知觉。半年之后张景兰借助双拐可以勉强下地,但已经失去了劳动能力。
那个时候是我妈顶起了家里的天。少楠说。车祸之后,妻子李建平接下了丈夫在化肥厂的工作,这是份重体力劳动,李建平一边努力工作一边省吃俭用。少楠说:我妈每天只吃两顿饭,而且都是玉米面和自家腌的咸菜,每次一想起我妈,我手里的馒头就咽不下去。直到有一次,李建平突然倒下了,被送到医院进行检查,诊断结果令这对夫妇如遭晴天霹雳——宫颈癌。张景兰说:那时需要立即手术,但家里已经是债台高筑,我们一下子就陷入了绝望。
几天后,事情出现了转机,工友们听到李建平患癌的消息后,组织全厂工人捐款,最终募得6000元,钱虽不多,却让一家人很感动,也看到了希望。
可惜,厄运再次降临。2011年春节前,少楠结束了一个学期的住校生活,回家过年,而此时父亲发现了儿子的异样:少楠走路和往常不一样,走路时很难保持直线,甚至像喝醉酒一样。父亲决定和儿子谈一谈,看看少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。起初我以为是饿的,因为我每天在学校只吃一顿饭。一天一个馒头和定量的咸菜,这就是正在读高中准备冲刺高考的少楠每日的食谱。少楠说:我知道,我妈赚钱不容易。当被问及你饿了怎么办?时,少楠的回答简短有力:忍着。
张景兰了解到儿子的生活状态后痛苦万分:你永远不会理解那种感觉,一个男人躺在床上,看着老婆儿子受苦,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,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。
起初张景兰认为,少楠的怪异症状就是因为饥饿导致的身体虚弱,少楠也认同这个看法。但父亲还是带儿子去医院做了检查,当检查结果出来的时候,一对拐杖再也支撑不住张景兰全身的重量,他一下子坐在医院走廊里——儿子得了颅咽管瘤,必须进行手术,而且手术风险巨大
张景兰说:当时医生说可能出现3种情况,一种是孩子下不了手术台,一种是成为植物人,还有一种是可能被并发症或其他情况威胁。
一个母亲的生死抉择
由于少楠颅内肿瘤的位置非常不好,手术难度极高,费用也很高,各项减免算下来,依然需要十几万。此时家里唯一的6000元钱,是李建平工友的捐赠,而得了宫颈癌的她正准备用这笔钱入院做手术。
先救谁?这是一个令张景兰万箭穿心的抉择:我真的都想救啊,一边是老婆,一边是孩子,我谁都割舍不下,太难了!而李建平已暗暗做了决定,从医院开了一些便宜的止痛药之后,将钱塞给了少楠,让他去太原的大医院做手术。此时,少楠还不知道母亲的身体状况。
事情发生后,当地几家媒体前往长治市长子县大堡头村采访了李建平,李建平声泪俱下,说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话:儿子的命比我的重要!没想到,文章刊出后竟被身处太原的少楠看到了,此时少楠才得知,母亲放弃治疗给自己省出了手术费用,这个一向坚韧的男孩儿痛不欲生。
在电话里,母亲告诉儿子,自己没事,啥都挺好。可少楠知道,一个癌症晚期病人,怎么可能啥都好?我妈每次打电话都在说谎,我知道她病得很重,她就是不想让我担心。其实少楠也说了谎,他告诉母亲这是个小手术,没啥风险,实际上却连自己也不知能否下得了手术台。
手术当天,李建平苦苦等来了太原的电话,那头是少楠四姨的声音,四姨哽咽着说,孩子没事,刚下手术台就能说话了,李建平喜极而泣。张景兰说:儿子能活过来,全靠媒体和好心人,她母亲省下的6000元根本不够手术费,是长治电视台《走近》栏目和其他几家报纸到处奔走,为少楠募集了手术费,社会上很多好心人都捐了款,我们全家人都感激不尽。张景兰说,这些报道他都做了保存,我主要想留给儿子,希望少楠长大了时常看看,知道自己的命是怎么挽救回来的,将来要多做回报
一个少年的坚强面对
少楠在太原接受恢复治疗的过程中,李建平的病情急剧恶化,张景兰把儿子从太原叫了回来,他希望母子至少有一段团聚的时间。
5月20日晚,少楠回到了家。几次擦干眼泪之后,少楠走到了母亲床前,对母亲说,自己的手术成功了,病好了,别担心。此刻只有少楠和张景兰知道,手术只是个开始,接下来少楠还需要进行漫长的恢复治疗,若恢复不理想,将有可能引发视力衰退导致失明,甚至更坏的结果;而与风险同行的,是又一笔治疗费尚无着落。
与少楠报喜不报忧的做法一样,重病中的母亲仍坚强地对儿子说,自己的身体没问题,等好了还能把这个家撑起来。少楠说:每次听到我妈说这话,我心里就特难受,只能傻傻地配合着说,嗯,等您好了给我做好吃的。
除了和母亲相处的时间外,少楠总会独自去村外的一条小路上散步。这条路一直走下去,就是我的学校了。以前我都是走着上学,走着回家,心里想着同学们,学校就很近;心里想着爸妈,脚底下就特别快,走一会儿就到了。
谈及学校,少楠的神情有些沮丧:我知道同学们都很想我,我也想他们,可是家里的情况已经不允许我再继续读书了。我想找个活儿做,以后家里只能靠我了。看着自己屋里满墙的奖状,少楠说:上大学是我妈一直以来对我的期盼,也是我的梦想,但现在走不通了,不过我觉得人生不是单行线,走不通可以拐弯,现在可能就是我人生的拐点。
尽管少楠已经在考虑未来如何撑起这个家,但他与病魔抗争的路还远没有走完,少楠的四姨说:医生说,几个月后才能知道手术的最终效果如何,能恢复到什么程度,还有没有风险等,如今这些还都是未知数,而恢复治疗所需的费用,对这个家庭来说依然是最大的难题。
有人问少楠,有没有对命运抱怨过,少楠说:抱怨过,为什么那么多苦难都要出现在我们家,但是父亲跟我讲,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痛苦,谁也无法逃避,必须坚强面对。随后他又补充道,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我妈,但为了她,我会努力活着,母亲的爱会在我的身体里延续,直至永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