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傍晚,于洁下班回到家,发现卧室里多出一幅画来。在电视柜上面的墙上,原本挂着他和童林的结婚照。那幅画现在就挤在旁边,与结婚照并列着。于洁感到很意外,她跑到厨房,问丈夫为什么要挂这幅画呢?她原以为,童林会像平时一样,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,可童林只哼了一声,用低沉的声音说:你觉得有什么不好?于洁并没注意丈夫的脸色,不悦地说:结婚照边上挂这么一幅画,丑死了。
于洁噔噔地走进卧室,拿过一只椅子,准备站上去拿下那幅画。童林却跟着进来了,他还是用那种不冷不热的口吻说:不就是一张画吗,你为什么这么看不过去?我不喜欢,这算什么画呀,又不是世界名画。于洁说着要动手。童林的声音突然提高了:我再说一遍,你为什么这么看不过去!为什么?童林朝于洁瞟了两眼,转回厨房去了。
顿时,于洁呆住了。从结婚到现在,她从没有看到过丈夫这样的脸色。此时她站在椅子上,离那幅画很近,仿佛觉得画上冒出一股冷气,朝她吹来。她伸出双手,正要摘下那幅画,忽然从厨房里传出砰一响,好像是童林摔了什么东西。她一哆嗦,缩回了手。
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来。于洁意识到,她不能轻易摘下这幅画了。
现在怎么办?于洁焦急地思考着。很快她告诫自己,不能让这种紧张气氛在两人之间营造。她连忙跑进厨房,发现砧板掉在地上,她弯腰捡了起来,然后嘻嘻笑着,用轻松的口吻说:算了算了,既然老公喜欢,那我当然爱屋及乌了。她竭力想博丈夫开心起来。吃完饭后,于洁自告奋勇说:这几天你肯定太累了,吃了饭就去休息吧,剩下的活包给我。
于洁故意磨磨蹭蹭,直到看见童林走进卧室,她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苦恼地喘息。平时这些活都是童林干的,她每晚都会早早坐在床上看电视,享受一个娇贵老婆的惬意。可是今晚,她知道变化来了,因为,她看到卧室里出现了一幅画。
确切地说,那是一幅风景照,一片山,占据了极大多数画面,只有右下角的草地上,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。如果是别人,没有谁会注意这辆车的。但于洁却在怀疑,丈夫是不是故意为之?
夜越来越深了,卧室里终于响起童林的鼾声。于洁这才进了卧室,轻轻地上床,生怕把老公惊醒了。她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墙上,好像上面有一支箭,要射她的眼睛。天并不冷,可是她睡了很久也感觉不到暖意。
天终于亮了。于洁比童林起得早,跑到厨房做早饭。但童林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碗,一言不发出了门。要在往常,他们是一起出门的,到外面才各自乘车上班。童林一走,于洁的眼泪流了下来。她没有收拾就匆匆去上班。
于洁在一家公司当出纳。她走进办公室时,看到会计罗浩良已经到了。罗浩良一看到她,立即惊讶地问:你怎么啦,脸色好像不对呀。于洁努力镇定一下,笑了笑说没事,可能公交车太挤了,被挤得不舒服。罗浩良哦了一声,突然压低声音说:是昨夜没睡好吧?看你那眼皮,都肿起来了。
罗浩良的口气有点诡谲。于洁接触到罗浩良的目光,那目光里似乎有着幸灾乐祸的意味。她赶紧将头低下来,心中一阵莫名地紧张。
这个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。于洁坐下来开始忙碌。忽然间,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张发票,她拿起一看,上面写着办公用品,总价1000元整。她忙抬起头,问罗浩良:这是谁经手的?是我。罗浩良说,请给我现钞吧。
于洁的心一下子缩紧了,她认得出,发票上经理的签名是假的。她知道这是罗浩良干的。她正想质问罗浩良,却听得罗浩良咳嗽一声,像在自言自语:西风山,草地,白轿车于洁听着,顿时脸色刷白。办公室里一阵死一样的静默,好久于洁才哆嗦着说:就这一次,行不?以后千万别再干了。
好的。罗浩良答应了一声。于洁打开现金柜,拿出1000元放在罗浩良面前。罗浩良迅速拿起来塞进衣袋里。
一切又恢复了平静,罗浩良像没发生过什么一样,说说笑笑。下班时,罗浩良提出,去对面的咖啡馆喝一杯。于洁连忙拒绝了。推说要回去给童林做饭。罗浩良嘿嘿笑笑说:童林真是好福气,有这么好的老婆。
于洁心里只想哭。现在,她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,原来童林在卧室挂的那幅画,的确是故意的。于洁也已经知道这幅画的来历。她现在该怎么办呢?
回到家,打开门进去,听到童林在厨房忙碌的声音。此时如果童林冲过来质问她,那她一定跪下来,向童林坦白。可是童林好像并没有这么冲动,他只是很忧郁,默默地做着家务。要在以前,他肯定会先亲她两下过过瘾。他们结婚才一年多,正是浓情蜜意时节,可现在,突然进入了迷茫的冬季。
他们对坐着吃饭时,一句话也没有。趁童林收拾碗筷时,于洁走进卧室,第一次硬着头皮好好去审视。终于她发现画上还有一行细笔题款字:西风山的浪漫她的脑袋里嗡的一下,果然不出所料,这是冲她来的。
于洁跑出卧室,她有一种想跟丈夫坦白的冲动。可是一看丈夫沉默的背影,话到喉头还是咽了回去。如果坦白了,又会怎么样,童林会不会原谅自己?最重要的是,这件事丈夫是不是真知道了?于洁犹豫着,她还是怀有一层侥幸,认为丈夫不一定真的掌握了一切真相。
于洁极力镇定自己,与丈夫没话找话。童林却没兴趣说话的样子,干完家务就跑进卧室睡觉了。于洁也只好跟了进去,脱衣上床。当她想主动拥抱丈夫时,童林却叹息一声说:我太累了,明天要出差。然后背转身去。这明显是拒绝妻子的亲热。
第二天早上于洁醒来时,童林早已出门。他连声招呼也没打。于洁的心情十分沉重。她现在最害怕的是上班,害怕见到罗浩良。果然罗浩良一见她,就问她,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?随即将一张购货发票放在她桌上。于洁一看,还是办公用品,总价1500元。她张了张嘴,胆战心惊地说:怎么又是办公用品啊?那当然。罗浩良头也没抬地说,咱们财务科,也只能报销办公用品吧。当然,如果你同意,以后就换个名称,汽车保养费怎么样?于洁吓得脱口而出:怎么还有下一次,这样干不好吧?有什么不好,咱权力不大,也只能小打小闹,弄点烟钱
于洁犹豫很久,不得不打开现金柜,拿出1500元放到罗浩良的面前。罗浩良迅速塞进兜里,然后客气地问她,愿不愿意下班后去喝一杯?
于洁觉得丧魂落魄。她回到家,扑在床上大哭起来。哭着哭着,她猛地抬起头,死死地盯着那幅画。她恨死这幅画了,更恨这个丑恶的罗浩良。她跳起来,去摘下那幅画,狠狠地砸在地上,然后发疯似的在上面踩着,一边踩一边尖叫:罗浩良,你这个流氓,混蛋,你太卑鄙了
一阵疯狂的发泄过后,于洁像傻子一样发着呆。夜越来越深,她没吃晚饭,忘记了饥饿,忘记了干渴,心里被一股异样的仇恨充塞着。渐渐地,她的面孔狰狞起来,跑到了厨房,抓起一把水果尖刀,不顾一切地拉开门冲了出去。
然而她刚跑出门,迎面碰上了童林。原来童林出差回来了。两个人打个照面,于洁愣了愣,绕过丈夫往前跑去。童林连忙追了上来,因为他看到了妻子手里的刀。
于洁,你你要去干什么?童林去拉于洁,于洁一边尖叫一边挣扎:我要去杀了他,杀了这个混账东西于洁像头发狂的母狮,吼叫着,暴跳着。童林这下可急了,眼看拉不住妻子,他立即扑通一下跪在地上:于洁,我错了,虽然这幅画是罗浩良交给我的,可也是我鬼迷心窍,接受下来。我现在懂了,不该这样对你。如果你有恨,就在我身上割一刀吧。
童林死命地拉住了于洁。于洁终于倒在童林怀里,失声大哭。几天来的委屈,全通过这种哭奔泄出来。她也恨自己,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向丈夫坦白呢?
事情本来并不复杂。一个星期前,老板突然心血来潮,要带着于洁开车出去兜风。于洁出于礼貌答应了。谁知老板将车开到西风山的草地上后,突然情绪失控,在车里抱着于洁狂吻。于洁吓得不知所措,竟然忘了抵抗。很快老板冷静下来,连连向于洁道歉,说他刚刚离婚,心情很忧郁,没有别的意思。可是于洁转过身时,忽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停着一辆轿车,那车很快开走了。那正是罗浩良。
罗浩良跟踪了他们。事后他制作了一幅画,送给了童林,并诡异地说:你只要把这幅画放在你们卧室里,一定会有新发现的。当时童林就怀疑,于洁是否出轨了,由于罗浩良不肯说,他满腹狐疑,将画挂在结婚照旁。结果当天就看到于洁奇怪的反应,童林更怀疑,妻子背叛了他。
可是现在,童林已经知道怎么回事。原来他在出差时,正好碰上了于洁的老板,对方主动把那天的情况说了出来,并进一步请求他们原谅。同时他告诉童林,他那天偷听到罗浩良向于洁敲诈的话了,看起来,罗浩良是有目的的,要利用于洁不敢声张的软弱,进行长时期的作弊,以获取不义之财。
童林说到这里,埋怨地说: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呀。要不然,再这样下去,你是在帮助罗浩良犯罪啊。
于洁总算清醒过来。确实,她拿给罗浩良的钱,是公司的。自己的顾虑和软弱,反而助长了罗浩良的卑鄙欲念,同时她也自责,怎么能够失去理智,要去跟罗浩良拼命呢?最好的办法当然是通过法律途径,揭发这个家伙,讨回自己的公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