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才入行的时候,公司同时招了三个实习生,我、阿米和老朱。小公司,十来个人服务四个项目。我们三人常常在一起抱怨工作的无聊、领导的吹毛求疵、在上海生活的艰辛。偶尔也会聊聊理想。是啊,作为独自在上海打拼的外地人,如果没有理想支撑,如何能熬过最初的艰难岁月呢!
老朱是我们之间惟一的男孩子,他的理想是,五年之内做到总监。他信誓旦旦地说:你们放心,我一定会做到!那时候,在我们的眼里,总监是多么高不可攀,不易到达。我和阿米跟他开玩笑说,如果他做到了总监,我们就到他手底下干活儿,这样就不会再受到白眼和欺凌了。
阿米的理想是嫁一个知冷知热、真心对她好的人,前提是他能在内环首付一套房子。阿米来自四川某山区,在她眼里,能定居在上海,已算是出人头地。
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。惟一能确定的是,我讨厌为一日三餐绞尽脑汁,讨厌住没有卫生间的昏暗老公房,讨厌买点零食都要算计半天。我认为我的心思应该花在重要的事情上,然而什么是重要的事情,我却不知道。阿米和老朱帮我总结:对于你现在来说,最重要的事情就是,需要赚更多的钱,来支撑优越的生活!我想了想,点点头回答说是。
几个月后,老朱服务的项目炒掉了我们公司,公司将重要的人员进行了重新分配,将不是很重要的人员如老朱等辞退。老朱走的时候,我们三个人一起吃了饭,老朱说,就算公司不炒他,他也打算走了。因为在这样朝不保夕的小公司,没前途!
老朱的话我听了进去。我仔细算计了收入和支出,发现继续待在这家公司,两年内无法改变现有状态,于是在来年的春天辞职,跳到了一家以加班为特色的大公司。阿米还留在原来的那家公司,只是从策划转到了销售岗位。
之后的两年,我经历了一个人单独做七个项目、一周上七天班,七天都在加班的状态,我的专业能力和薪水节节攀升,我也过上了住好房子、吃好东西,月薪略有盈余的日子。然而无止尽的加班带来的最严重后果是,我的身体出现了状况,头晕耳鸣并在一段时间内出现了幻听。
有一天太过疲倦,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,在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周。我以为我可以休息一下了,哪知我的领导说:项目是你跟的,别人一时也接手不了。你现在摔坏的是腿,不是手,只要还能坐起来,就把笔记本带到医院,坚持做。我自然不肯,还为此委屈地哭过。领导想了想,决定再给我加2000元薪水,我从了。
从医院出来后,我又做了半年。这半年,想的最多的是,我要的究竟是什么?如果为了这点薪水,就把命搭上去,实在不划算。我第一次仔细地思考了我所从事的行业。这个行业,想要做得好,就只能付出比别人多十倍的努力。我是传统的一个女人,婚前可以以工作为重,但婚后必然会将大部分时间给予家庭。继续从事这个行业,家庭无法兼顾。这不是我想要的,那么,我需要给自己更多的选择。
之后辞职,找到一家业内排名中上的公司,凭借着之前的工作经验做了主管,其后又逐步升到了项目经理、部门经理。在这几年的时间里,学了心理学,考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,并陆续经朋友介绍承接一些业务。空余时间也会写写稿,帮朋友的杂志写几篇专栏、跟新加坡的编剧合作写剧本。
在这样的努力下,我越发有底气,不再迷茫,并认为自己在现阶段已经寻找到了我想要的生活—凭着自己的努力,在人生的特定阶段做特定的事情,不盲目求快,不贪多,不紧不慢,一步步许给自己一个未来。
这几年,阿米嫁了人,房子在上海、老公在身边、宝宝在肚子里。老朱成了一家公司的总监,带了十几个小弟。再打电话,阿米会跟我抱怨老公工作太辛苦,常常半夜三更回家,让她好不担心。老朱会跟我抱怨现在根本就是88、89、90后们的天下,这群人实在太难管,经常沟通不力。
我想,他们都跟我一样,已经确定,很多时候,理想只是一个方向,无论你的理想是什么,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,你知不知道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?
我们要多努力,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。这个过程中的艰辛,只有努力过的人才知道。而只有你爬到了山顶,整座山才会依托你。